刘子奇给郝拉拉打电话:耗子,晚上一起吃饭。不等郝拉拉回答,他就挂了电话。
郝拉拉是刘子奇的高中同学,一个城市上大学,一个城市工作,熟悉得就像左手和右手。刘子奇一直沿用高中时同学对郝拉拉的称呼:耗子。
不用说时间,也不用说地点,左手自然知道右手想什么说什么。
郝拉拉一身破衣烂衫的样子,头发也是乱糟糟的,屁股后面一个硕大的帆布包,瘪瘪地拍打着她瘦瘦的身体。刘子奇头也不抬,闷声说:坐。
刘子奇用吸管不停地搅面前的泡沫红茶,仿佛杯子里盛的不是红茶,是浓得化不开的东西。
又失恋了?郝拉拉一边从身上把包摘下来,一边问他。
放屁,你才失恋。会不会说点好听的。
好,既然没失恋,我就挑贵的点。郝拉拉招手叫服务员,刘子奇忙说:别,给我留条命吧。
郝拉拉鼻子一拱,哼哼笑起来。就你这抠门样,还请人吃饭。服务员,一碗牛肉面。
两个人吃着饭,几乎没什么话,各想各的心事,陌生人一样。他们经常这样,一起吃饭并不是为了说话或者谈事,就是吃饭。吃完了,各自离去,过几天,又打电话,还是离不开。
郝拉拉吃饭的样子很野蛮,嘴巴张开很大,一筷子面塞进去,腮帮子鼓起老高。刘子奇说:你能不能慢点吃,没人跟你抢。郝拉拉嘴巴占着,点点头,嗯嗯几声,依然如故。
吃完,郝拉拉问刘子奇:没事?没事我走了。
刘子奇说:走吧,我也走。
两个人,一前一后,慢吞吞地在街边走。刚下过雨,梧桐树叶花儿一样贴在红色的道砖上,路灯的光照过来,一闪一闪的,美极了。郝拉拉站住,看着脚下的叶子出神。
刘子奇过来,问她发什么愣呢?郝拉拉说没什么。两个人又开始沉默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说什么呢?汇报别人介绍的第三十八个对象?刘子奇自己还没印象呢。两年前,当刘子奇用玩笑的口气问郝拉拉,我们俩谈恋爱怎么样,郝拉拉很惊奇地看着他,问他是不是发烧了。之后,刘子奇就开始了漫长的相亲过程,一个又一个,他自己不记得,郝拉拉都记得呢,每见一个,刘子奇都会跟郝拉拉一起分析研究,但结论只有一个:不合适。
郝拉拉曾经问刘子奇烦不烦,刘子奇嘿嘿笑笑,不烦,一点儿也不烦。耗子,你别得意,将来你也会走上这条路的,除非你不嫁人。郝拉拉很意外地没有反击,只是摇摇头。
尽管走得很慢,但还是到了郝拉拉住的地方,她从背后拉过大包,一只手伸进去找钥匙。刘子奇摆摆手:我走了。郝拉拉还没找到钥匙,很不耐烦地挥挥手:走吧,走吧。
一个晚上就这样过去,一碗牛肉面,一段路,不到十句话。但他们知道,如果没有这些,这个周末就不圆满,这是两个人的需要。
几天过去,刘子奇又给郝拉拉打电话,说一起吃饭,有事要说。郝拉拉在电话里笑出了声:见新对象了吧?
郝拉拉猜对了,这是第四十个。经过了千山万水之后,刘子奇终于累了,看谁都顺眼,看谁都觉得是可以结婚的对象,他不想再有第四十一个。
一碗牛肉面,两碟小菜,一瓶啤酒。刘子奇说:我决定了。
郝拉拉还要问第四十个的具体情况,刘子奇打断了她:别问了,问我也不会告诉你。不管怎么样,就是她了。
郝拉拉用筷子当当当敲他的碗:喂,你不能这样出卖自己。
刘子奇埋下头,吞一口面:我没有。
郝拉拉不再说话,继续各自吃饭,但都吃得很慢。郝拉拉很意外地没有发出各种声响,吃得格外淑女。
这是他们吃得最漫长的一顿饭,但还是有吃完离去的时候。刘子奇依旧跟着郝拉拉,在街边慢慢地走,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匆匆而过,跟他们毫无关系。
郝拉拉突然转过身,瞪着眼问刘子奇:你快乐吗?
刘子奇一愣,没有回答。
郝拉拉又问了一句:你快乐吗?
刘子奇想了想说:快乐就像一阵风,总在我不经意的时候悄悄来,又在我想抓住它的时候悄悄地走了。
郝拉拉泪流满面,她转身拉过大包想去拍打刘子奇,手却软下来,包拍在自己腿上。
郝拉拉恶狠狠地说:神经病。也不知道是说刘子奇,还是说她自己。
(转自《群岛》,作者:非鱼)
也许,是因为存在共鸣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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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经在前面说过是转录的文章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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